委内瑞拉启示录

韩哲

持续的经济凋敝终于引发剧烈的政治动荡。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如今正面临这样棘手的局面。反对派领导人、国会主席宣布出任“临时总统”，并获得包括美国在内的南北美洲国家压倒性的支持。马杜罗随即签署文件与美国断交，但美国硬刚，回应“无权断交”。

一切问题都是经济问题。

作为石油富国，委内瑞拉却陷入恶性的货币贬值和极度的食品短缺，中产逃亡，盗贼四起，国家治理完全失败。拉美国家普遍被“中等收入陷阱”所长期羁绊，但如委内瑞拉这般以光速坐过山车，还不多见。

究其原因，“天灾”有之，“人祸”更甚。

委内瑞拉国运最隆之时，正是大宗商品牛市，长达十数年。然而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，大宗商品掉头向下，石油价格断崖导致委内瑞拉政府收入锐减。此谓“天灾”。

国家小富之际，制度和政策不断左转。委内瑞拉政府对外国企业横眉冷目，对本国市场加强管制，对低收入群体的福利不断增加，对低效率部门的补贴不断加码，导致外国资本家和本国企业家纷纷“用脚投票”，生产力水平愈发不足。此谓“人祸”。

诺奖经济学家阿玛蒂亚·森在其成名作《贫困与饥荒》指出，饥饿并非因为粮食短缺，而是因为分配粮食的不公平机制导致。进一步说，贫困，并非供给不足，而是权利不足。

委内瑞拉的经济危机正是源自这样一种“权利不足”。马杜罗的导师、前任总统查韦斯奠定了这样一种发展模式，经济全面去市场化和民粹化。国家干预一切，把所有事情都包揽起来，也就相当于“没收”了所有的权利。权利的失灵，和权力的失败，导致不可收拾局面的到来。正如福山所言，民粹的问题并不在于刻意迎合民众，而在于它所提供的短期方案最终会损害民众的长远发展。而伏尔泰更早更深邃地说，人们手持圣旗，满面红光冲向地狱。

对后发国家和新兴市场而言，没有发展就没有一切，切勿小富即安，洋洋自得，左顾右盼。总要先把发展的蛋糕做大，再琢磨怎么分蛋糕，有几分发展，便谋几分福利。发展向来不易，前期面临着资本技术原始积累的难题，后期面临着发达国家“上屋抽梯”的风险，如果自身再乱了章法和节奏，更难赶超。

中国能持续高速发展40年，就在于坚持发展是硬道理，在发展中解决问题。1月23日，中国国家副主席王岐山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说，只能在做大蛋糕的过程中寻求更好的切分蛋糕的方法，决不能停下来就切蛋糕的办法进行无休止的争执。他表示，中国将坚定不移地把自己的事情做好，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在中国同样存在，中国坚持发展是第一要务。

发展是硬道理，稳定压倒一切。没有前者，后者就是色厉内荏的自言自语。委内瑞拉启示录，可用《阿房宫赋》里一句话来总结：灭六国者六国也，非秦也。